人物專訪-吳瑞屯教授

吳瑞屯老師自1981年起執起教鞭至2016年退休為止,在臺大心理系作育英才三十五餘年,深受同仁與學生們的敬重。吳老師師承臺灣實驗認知心理學大前輩劉英茂教授,劉教授專注投入做學問的研究精神與提攜後進的教育熱情給予吳老師非常重要的啟發。尊崇與跟隨劉教授的腳步,吳老師以傳承劉教授拓荒奠基的研究為使命,三十多年來持續投入精力鑽研實驗認知心理學重要的學術議題,設法解決議題探索過程中所衍生的相關問題。對吳瑞屯老師而言,做具備「學術價值」的研究是學者應盡之義務,帶著這樣的期許,吳老師要求自己也勉勵學生要堅定目標、勇往直前,活出有尊嚴的學術人生。除此之外,他亦深諳德國社會學者馬克斯‧韋伯所謂的「學術是一種志業」的精神,對當前臺灣學術界的某些浮誇作風,亦多所批判。本系系風向來兼容並蓄,彼此互相砥礪,希望藉由本次專訪,和大家分享吳瑞屯老師對學術研究的初衷與信念,對臺灣當前學術風氣的針貶,以及對未來實驗認知心理學發展的憂心!

吳瑞屯教授專訪

求學時期與校園生活

老師童年的家庭生活與成長背景是怎樣的情形呢?

我在1951年出生於南投草屯,家父在日本統治臺灣時期,是臺南地區的殷實商人,因為生意的緣故,常往來於臺灣各地及日本、滿州、海南島之間,即使二戰結束之後,在臺南市中西區及北區仍然擁有工廠與相當產業。但隨著戰後局勢的變革,急速家道中落,甚至身繫囹圄一年,所有產業付諸流水。那是我小學一二年級時的事情。在那之前,其實幼年的生活算是優渥的。小學三年級,舉家遷至高雄縣,獨留我寄讀臺南市並宿於同學家。我孤單的開始學習如何獨自唸書生活。

進入臺大就讀前的求學過程是否可與大家分享?

高中時,我就讀臺南一中,那時,臺南一中是每學年依數學成績進行能力分班,我在高三之前都被分在第一班,班上有相當數目來自雲林嘉義至屏東高雄不同地區寄居臺南就讀的同學,同班中也包括了後來考取大專聯考成績為理工類組全國榜首的同學。高三為了大專聯考分組的目的,校方才打散依數學成績分班的原則,高三以前同班的同學大都在高三時選擇理工組,後來也多數考上臺大電機,及臺大理工學院其它科系,我則選擇人數較少的醫學生物農學類組。臺南一中那時的高三共有二十班,每班50人,理工組有12班,醫生農組有4班,文學組與法商組各有2班。從這樣的分組態勢,可以瞭解當年的南一中學生最熱門的選擇集中在理工、醫學、農化等領域。當時的臺南市人口雖只有數十萬,但南一中由於能吸引相當數目南臺灣各縣市的極優秀學生遠來就讀,所以全校會有約一百人能考取第一志願臺灣大學。

為什麼想要念心理系?在臺大心理系的日子裡,是否有印象深刻的事情或是影響自己最深的人物或師長?

考進心理系是人生的意外。我曾在南一中的大專聯考模擬考裡得過醫生農組的最佳成績,被師長認定應該會考上醫學系並提供了選擇大學的建議,所以我選填志願時原只從臺大、北醫、高醫等當時排名在前的知名學校醫科依分數排序填入六個志願。後來心血來潮,在北醫醫科與高醫醫科的分數差距之間又加填了臺大心理系。那一年的數學考得超級難,靠數學拿分的考生完全佔不了便宜,結果我掉到臺大心理系。鄰居跑來通知家母,說本來被認為會當醫生的兒子,以後會當「算命仙」,那個放榜後的暑假,我躲在家裡不出門直到上成功嶺當兵,然後上臺北。

要重考臺大醫科,顯然家裡的經濟情況不是很餘裕,也沒什麼系不能唸的,所以我就留在心理系裡找興趣了。還好心理學裡也的確存在著好玩的東西可以被找到,也有像理工科、醫學裡令人覺得有挑戰性的科目。那些科目使得心理學放在臺大理學院裡,也確實有些道理,並非虛張聲勢。

教學與研究心得及未來展望

老師自1981年起即在母系服務,春風化雨無數菁英才子,非常感謝您的辛勞與奉獻。尤其,長期擔任系上必修課程「心理實驗法」的授課教師,是心理系學生養成嚴謹實驗態度和習得紮實實驗技巧的重要推手。回顧教學生涯,有什麼想要告訴大家的?

近代實驗認知心理學的內涵與演化,應該可以透過大學部的「心理實驗法」與研究所的「實驗設計」這兩門課反映出來。我教這兩門課的時間都超過二、三十年以上。就像1955年以前受到行為學派訓練的學者,面對了後來出現的「認知革命」,必須重新適應學術環境的驟變,同樣的,1980年以前取得學位的認知心理學者,遭遇後來電腦個人化的出現與統計分析技術的發展,所面對的驟變更大,如果沒有「與時俱進」的更新學習,會形同實質上喪失了原有的研究競爭能力。

曾經聽聞有自稱專擅實驗心理學研究之學者,質疑臺大心理系的認知心理學研究為何偏好多因子實驗設計,而不採用簡單易懂的單因子差異檢定?這樣的質疑適足以暴露了該學者對近代認知心理學實驗設計或方法學訓練發展的缺乏瞭解。臺大心理系的教學同仁中,可能也不乏受到影響的教學者。實驗設計的教學內容,從1968年開始至今已超過45年,其中約每隔十多年就會出現一次重大的精進與更新,顯然有些學者拿到學位之後,就不再關心這門學問的演進,以為拿數十年前自己年輕唸博士學位時學到的舊知識,就可以指導學生進行研究,甚至應付學生的提問。如果連相當數目的老師都不再更新自己的知識,受教導的學生理所當然學到的是數十年前的舊知識,也不再對該科目的最新進展有興趣了。我在實驗設計及心理學實驗方法的數十年教學經驗裡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演變,三十年前取得博士學位的認知實驗心理學研究者中,有相當數目都面對這樣的問題。其實,也真難為了某些無暇求新的學者,面對了某些透過修習其他老師的課程後已經瞭解得更多的聰明學生之請教詢問,如何閃躲更深入問題的討論以遮掩弱點時,能夠編排出來拉抬場面的令人眩目官樣文章。

老師在1980年代建立漢字認知實驗研究電腦化資料庫,為臺灣中文字詞認知心理學實驗奠定厚實基礎,貢獻極大。四十多年來,始終專注投入漢字認知歷程研究議題,發表著作無數。是否可以請老師分享這一路上的研究心得與理念?

作為一個研究者也同時是教學者,一輩子投入一個有意義的學術議題,其實是一種責任及敬業態度。有意義的學術議題不是靠發表一兩篇論文,就可以停止下來的,它在更深入探索議題的過程中,會一直有更進一步的問題需要解決。甚至有時會遭遇瓶頸,此時如果不能耐心的更努力堅持,可能就失去了可以突破瓶頸的機會。相當數目沒有耐心的學者,會因此而一再改換研究方向與題目,以求發表更多論文篇數的機會。但這樣態度下發表的論文,卻絕大多數是「淺碟式」的研究,被諷之為「游牧型研究」,其實對後續研究者不易有重要的啟發,學術價值就不大了。真正能夠累積足夠說服力,成為後續研究者據以拓展更遠視野的基礎平臺,其實是「深耕型研究」建立起來的。深耕型研究者會針對一個或少數議題,長期投入精力,設法解決該等議題探索過程中所衍生的相關問題,這才是真正具備較大學術價值的研究。嚴格說來,游牧型研究者發表的壯觀論文篇數,經常反映的只是表面工夫,並非真正有心想完整解決學術議題。只要仔細分析某一研究者長期發表的不同論文題目之間內容的關聯性,就可以很容易判斷該研究者是否為游牧型研究者。

我是在劉英茂老師指導下取得博士學位的學生。劉老師是臺灣實驗心理學界極為罕見的「深耕型研究」者,是作為學者的典範,我一直在學習劉老師作學問的敬業態度。雖然在整整數十年間的研究過程裡,我有時難免遭遇研究瓶頸,甚至人生瓶頸,看似走到幽暗山谷,難見陽光的階段,也必須堅持選擇教職工作之初對自己所作的承諾,盡到作為一個學者應盡的義務,如此而已。

您近期正在或預計進行的研究或計劃是什麼?

退休之後,不再像退休之前般有相對充裕的研究條件,但仍然會關注以前投入的研究議題。如果該等議題的研究進展出現了新的值得解決的問題,那麼,我仍會設法參與解決該等問題的工作。我目前仍在臺大心理系持續進行至少兩位博士生的指導工作。兩位博士生探討的學術議題,都是關於漢字詞辨識歷程的更深入探討,這也會是臺大心理系認知心理學領域裡,從四十多年前劉英茂老師拓荒奠基開始,持續至今從未間斷,真正能夠反映臺灣特色,無論如何必須延續的跨世代薪火相傳工作。

我也仍繼續著臺大心理系某些課程的教學工作,退休之前三十多年的大部分時間裡,我主要負擔了大學部心理實驗法、研究所實驗設計、及外系的大班級大學部普通心理學教學工作,這三門課程的教學都各自持續至少二三十年以上,在基本實驗方法學課程的教學經驗上,應該少有匹敵。退休之後,我可以有時間到台南成功大學心理系兼課,幫忙該系的心理實驗法與實驗設計的教學。我願意重作馮婦去教這兩門我在臺大已經相當熟稔的重要基本方法學課程,是因為臺南是我從小生活的地方,我希望臺南剛成立不久的心理學學習環境,不至於一直落後臺北太多。我也期待臺南成功大學心理系學生的實驗心理學基本方法學訓練之內容,能在最短時間內,趕上或甚至趕過臺大心理系。希望臺大心理系的基礎方法學課程教學內容能夠持續維持著高標準,以招徠真正懷抱高動機學習態度的修課學生,免得被臺灣的其他大學心理系有機會比下去了。

您對臺大心理系未來展望的看法與期許?

號稱系務日漸蓬勃發展,但我關注的面向是研究方法與議題的深度有否進展。如果一個系經過了數十年,在研究方法的嚴謹程度與探討議題的深度並無實質進展,那麼就算擺出一堆昂貴儀器、發表論文篇數顯著較多,也不過是只能唬唬外行人,虛張聲勢,意義不大。台大心理系的近數十年來的研究情況,大體而言似乎如此。

1975年以前,臺大心理系的實驗研究,基本上使用的設備多是研究者自行設計組裝的,產出的論文總體數目雖不如晚近,卻能提出具備獨創性、足以引導後續研究的重要論述,那時主要的實驗心理學研究者是劉英茂老師。曾聽當年理學院外系的資深前輩尊稱劉老師為「臺大理學院三劍客」之一,可以推想那時實驗心理學在臺大理學院中的風評。但1980年代之後,政府挹注的資源豐富了,心理系開始逐年採購國外進口實驗設備,卻成效不佳。某些研究者採購的高價設備甚至未曾有效使用,荒置數年後直接報廢的情況也屢見不鮮。那些高價設備的採購有時排擠了其它儀器被採購的機會,但採購之前卻通常未經全系的討論以取得共識。1990年代後期的神經認知研究取向研究計畫也是同樣的情況,同樣是單一或極少數研究者獨斷而沒有取得全系實驗心理學者的共識決定。後來的神經認知研究取向大量吸取了本來應該可以平均兼顧其他領域,包括實驗心理學或原來的認知心理學研究,可以賴以繼續發展的研究資源。神經認知研究取向的研究,雖然也掛著研究「認知」的招牌,看起來容易發表論文,但其實並不易產生認知心理學領域裡的「理論突破」。這是因為到目前為止,絕大多數出現的神經認知研究論文所顯現的研究方法,都只能算是「相關法」研究,難以排除混淆因素干擾推論的可能性,無法如同真正的「實驗法」般得到嚴謹的因果推論,這應是大二的心理實驗法課程裡就會知道的知識。認知歷程理論模型的建構,仰賴了1960年之後數十年發展而逐漸完備的多因子實驗設計及電腦實驗技術,所進行的行為實驗,依據所操弄獨變項與依變項變化之間的因果關係之嚴謹程度,而得以進行。理論模型的修正或更完善化,是靠進一步更細緻的獨變項操作,取得對依變項變化更周延合理的解釋,而達成的。但神經認知研究卻通常採用經過模仿或簡化的認知實驗程序,僅只是企圖用以支持其所關注的「相關」神經測量之「合理性」而已,事實上此等所謂的認知實驗程序缺乏更細緻的獨變項操作,邏輯上並不容易改善認知歷程研究者所累積的理論建構。除了依變項的關注重點擺在只能算是相關研究法的神經測量之外,絕大部分神經認知研究者還把最主要的關心放在進行兩組不同特性受試群間的比較,這樣的獨變項設計方式,邏輯上根本無法像真正的實驗法般可以支持嚴謹的任何因果推論。完整修習過心理學實驗方法的大學部學生,很容易理解以上的說明及剖析的。掛著「實驗心理學者」招牌的某些臺灣帶頭研究者,所大張旗鼓推行的神經認知研究,既如前述,怎麼能說是貨真價實的實驗法研究?又憑甚麼有人還自誇神經認知研究比較科學,而貶抑了心理學其他領域的研究?

我可以隨意舉個研究的例子,以佐證上述看法。

吳瑞屯、楊馥菱與林維駿(2013)曾進行了對漢字識字歷程研究相當長期的回顧工作,他們指出,涉及探討認字關鍵歷程的作業,邏輯上必須要能夠對字頻的操弄產生敏感反應,否則無法與大量實驗結果所累積的文字辨識歷程理論產生對談。更值注意的是,絕大多數主張認字歷程早期階段必然涉及部件處理觀點的研究論文,利用了操弄部件特性獲致效果所進行的推論,也都混雜了包含同樣部件鄰字群特性可能造成干擾的影響,而混淆了推論。除非釐清了鄰字群特性的影響效果,否則無法乾淨推論字內部件的影響效果。這也是何以晚近研究者關注於探討鄰字群效果的原因之一。本系師生李孟峰、高欣羽、周泰立、吳瑞屯依此研究方向最近發表的鄰群詞頻效果實驗法研究論文(Li, M.-F., Gao, X.-Y., Chou, T.-L., & Wu, J.-T., 2017) (doi:10.1007/s10936-016-9431-5),已被英文版維基百科 (Wikipedia) 收錄於其所包含的詞目,word frequency effect,之中,作為引用的參考論文,用來解釋認知心理學領域裡的字詞辨識歷程研究核心的關注現象。這也是截至目前為止,臺灣所發表的眾多文字辨識認知歷程研究中,唯一被Google維基百科辭典參考引用的論文。仔細的讀者甚至可以透過參考上述論文,管窺臺灣數十年來認知心理學字詞彙辨識研究進展過程中曾經經歷過的浮誇面貌。

晚近,Hung, Y. -h., Hung, D. L., Tzeng, O. J.-L., & Wu, D. H. (2014)透過 MEG神經測量,企圖找出中文認字認知歷程研究裡的部件處理歷程之相應神經反應機制。作者們預設了漢字認字歷程中必然涉及部件處理的觀點,並只單方面的引用了相當數目主張認字歷程中涉及部件處理觀點的實徵研究論文文獻,企圖用來支持其觀點,但卻對所引用的文獻在方法上與邏輯上遭遇了重大漏洞視而不見(可參考吳瑞屯、楊馥菱與林維駿,2013,所闡明的該等漏洞)。他們批評了採用知覺作業研究 (如 Wang, M. Y., 2006; Yeh, S. L., & Li, J. L., 2002)的方法之不足,卻採用了 Chen, Y. P., & Allport, A. (1995)的同音判斷與同義判斷作業,進行相同因子設計的行為實驗,但 Chen & Allport (1995)的知覺選擇性注意作業,邏輯上也不足以支持認字歷程必然涉及部件處理的推論。Wang (2006)Yeh & Li (2002)的知覺作業固然未能證明能受到字頻變項的影響,所以不易令人相信可以進行關於認字歷程的討論。但Chen & Allport (1995)的選擇性注意力知覺作業也未闡明字頻的操弄可以調控其作業所得到的反應組型,應也難以使人相信該作業真正涉及了認字的認知歷程。Chen & Allport (1995)原來的實驗設計裡並沒有操弄字頻變項,Hung(2014)卻原般採用他們的實驗設計,當然沒有機會闡明字頻是否真正扮演了影響角色,也就沒理由宣稱該作業可以反映認字歷程。而 MEG 的相關法測量,邏輯上自然也就無法主張可以反映人們認字過程裡確實發生過的部件處理了。此外,Hung(2014)的因子設計變異分析還顯示了明顯錯誤,並且, Chen & Allport (1995)的變異分析裡,除了傳統的分析外,已經增加了跨刺激項目(by items)分析,以增加分析結果穩定性的說服力 (請參考Clark, H. H., 1973),這已是1990年後心理語言認知研究者發表論文的標準要求,但經過了廿多年後發表的 Hung(2014)論文,卻仍然達不到這樣的標準。

檢視分析帶頭主導臺灣神經認知研究取向的研究者之過去著作內容,可以發現,這些研究者早已不諳1980年代之後的認知心理學研究面貌,基本上無法提出獨具特點的認知歷程研究之「論述」,甚至更看不到系列發表論文題目之間的脈絡關係了。他們所做的決策,已經遲滯了臺灣認知心理學的發展,甚至產生了難以彌補的傷害。大量的民脂民膏被轉移到神經認知的研究方向約廿年,徒留一堆關聯性不緊密的題目之眾多論文,外行人可能覺得好看,內行人卻覺得再難看到聚焦在某些重要議題的認知理論發展,實在可惜。

臺大心理系的實驗心理學組同仁,理應不至於看不清楚,二十年前的神經認知研究方向,並未經過實驗組同仁們的慎重討論以取得共識。而且直到現在,國內這樣方向的研究也都還未能真正滿足實驗法研究的要求標準?如此還能繼續號稱「實驗心理學」研究?能夠自以為滿足了高標準的邏輯推理嚴謹要求嗎?

您對認知心理學在臺灣未來的發展想法或期望是什麼?

我個人對臺灣認知心理學的未來發展,並不覺得樂觀。主要的原因已如前文所述。另外,過去曾有一位臺大理學院院長在一次宴會場合私下向我表示,他發現心理系學者當官的比例似乎遠高於其他系。這位理學院院長運用他素負盛名的嚴謹演繹能力如是推理:學官兩棲的人士,必須在仕、學兩邊的職務都能達成使命,應該是很難同時兼顧兩邊的事,然而,他所看到的心理系老師「當官」的比例卻遠遠超過其它科系,令他覺得不可思議,除非,心理系學者比較聰明,所以能學而優則仕,或者,心理學相對而言容易而不太需要投入專業心力,所以容易同時兼學兼仕。他的說法,令我一時語塞。心理學者與學生,是否可以嘗試回答這個問題?

前文提到游牧型研究者的研究發表,顯示了該類型學者一旦面臨學術瓶頸就經常改換主題方向的情事,似乎反映了並非真誠的為學態度,有些可惜。然而,其實還更有另一類型極度誇張的研究者,可以姑且稱之為「游獵型研究者」。為了粉飾自己的著作目錄使之看起來更「壯觀」,「游獵型研究者」甚至發展出一套不太光明正大的手段,集合了一群探討不同議題的不同「志同道合」研究者,在各自發表論文時,相互將不同研究領域的對方列為共同作者,使得進入這樣「策略結盟」的各方都增加發表論文的篇數,各蒙其利,可以促進各方取得學術獎項的機會,拉幫結派,就像「狼群獵食」一般。這樣的現象,已經多年來普遍存在於臺灣學術界,蔚為奇觀。根據大學部課程「心理實驗法」課本裡,關於學術研究倫理議題「論文發表時作者掛名原則」的規定,必須提供了該發表論文研究議題學術層面上的「實質貢獻」,方有資格可以列名為共同作者。前述像狼群般的游獵型研究者,明顯的已經違反了學術倫理。他們更夾帶著「優勢」發表論文篇數的著作目錄,勇闖科技部及教育部設定的審查關卡,到處掠奪自己內行的或外行的研究計畫資源,排擠更專業投入的研究者獲得計畫經費支援的機會,「納稅人的錢,不撈白不撈」!其實,要根據著作目錄判斷研究者是否為「游獵型研究者」,技術上並不困難,真正內行而公正的審查者絕不可能無法進行判斷的,不知何以科技部與教育部的評審關卡,長期以來一直缺乏有效作為?「有些」當官的學者,看起來「著作等身」,甚至當了官後,每年掛名發表的論文數還更多了,如果仔細分析其著作目錄裡共同掛名作者群的各人研究內容,不難看出前述的學術狼群所玩的勾當。如果稍微仔細看看目前臺灣心理學界學者們的歷年著作目錄,還真不難發現這樣的狼群呢!對照早期純樸的心理學界看不到此等誇張景象,委實令人不勝唏噓。

如果任由這樣的情況持續而未能設法改善,就無法達成學術界的「轉型正義」,那麼,如何能夠期待臺灣未來能有真正的學術發展呢?更不必奢望認知心理學的未來發展了。

至於臺大心理系學者為何比較容易當官的問題,就請大家繼續思考推敲了。或許我所認識尊敬的那位理學院院長朋友當時所用的演繹法,假設了未臻周延的前提。

生活近況與人生觀

老師退休後,仍有許多國內外的系友十分關心您,是否可以請老師分享您的生活近況?

我在四十歲的壯年罹患了非常嚴重的心肌梗塞,面臨死亡關頭。好不容易支撐到超過廿五年後的退休。維護心臟的健康,已經成為長年生活的要務,退休之後更需持續關注。目前,醫生說我的心臟活力,復原得滿理想。

是否有座右銘或人生觀可以與大家分享或鼓勵青年學子們?

既然要作一件事,就把該事盡力做好、做誠實。為了達成有尊嚴的人生,就理當如此。

參考文獻

吳瑞屯、楊馥菱、林維駿。(2013)。 跨越單字辨識歷程研究裡的語音處理議題。中華心理學刊, 55(3), 289-318。
Chen, Y. P., & Allport, A. (1995). Attention and lexical decomposition in Chinese word recognition: Conjunctions of form and position guide selective attention. Visual Cognition, 2(2-3), 235-267.
Clark, H. H. (1973). The language-as-fixed-effect fallacy: A critique of language statistics in psychological research. Journal of Verbal Learning and Verbal Behavior, 12, 335-359.
Hung, Y. H., Hung, D. L., Tzeng, O. J.-L., & Wu, D. H. (2014). Tracking the temporal dynamics of the processing of phonetic and semantic radicals in Chinese character recognition by MEG. Journal of Neurolinguistics, 29, 42-65.
Li, M.-F., Gao, X.-Y., Chou, T.-L., & Wu, J.-T. (2017). Neighborhood Frequency Effect in Chinese Word Recognition: Evidence from Naming and Lexical Decision. Journal of Psycholinguistic Research, 46, 227-245. (doi:10.1007/s10936-016-94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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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h, S. L., & Li, J. L. (2002). Role of structure and component in judgments of visual similarity of Chinese characters.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Psychology: Human Perception and Performance, 28(4), 9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