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友專欄

2020年的上半年,肺炎疫情肆虐全球,臺灣也無法倖免於此。防疫視同作戰,這段時間以來,為了有效阻擋疫情蔓延,政府實施各項管控政策,帶來了民眾生活上的限制,卻也造就所謂「臺灣經驗」的亮眼成績,受到各國矚目。炎夏已至,疫情看似已逐漸緩和,各項防疫措施也漸漸鬆綁,民眾慢慢恢復以往生活型態。然而,在面對新生活的樣貌時,有時候仍不免惶恐與不安。有鑑於此,本期季報特別邀請到系友同時也是本系臨床心理學教授林耀盛老師,以健康心理學專業分析疫情對臺灣社會帶來的影響,同時,從心理學的層面提供民眾在「後疫情時代」維持健康行為的新生活指引。希望藉此篇深入淺出的文章,與大家分享更多的心理衛生知識。

防疫新生活,就是回到日常健康行為的實踐

臺大心理系林耀盛教授

COVID-19疫情的全球蔓延,造成了地理、經濟、人際、心理等種種面向的隔離,更提醒我們,生命是如此危脆艱難。但也因著如此年代,帶來人們反思照顧自己的健康行為,不僅是道德上的訴求,更是學者傅柯(Foucault)所指出,一個「道德的」行動,不應該只簡化為一個或一系列合乎規則、律法或價值的行動。所有的道德行動當然都與它被履行的實際情況有關,也與行動者自己有關。無論是否意識到或是否是出自意願地接納,人的認知、判斷、行動,都反映出某種關於「人是什麼」、「我應該成為什麼樣的人」、「我想成為什麼樣的人」的理論或實踐模式,而這些模式的形構和演變則來自諸多歷史條件的組合和異動。他進而認為「關心自己」的議題,能跳脫「認識自己」的束縛體現出來。因為「關心自己」並非一個單純的慾望要求,更是一個客觀的事實;並且「認識自己」是基於「關心自己」才有可能。簡單說,傅柯指出希臘古都黛爾菲神廟前的神諭「認識你自己」,在歷史上有著翻轉關係。在「希臘羅馬」文化時期,自身的知識是「照顧/關懷自己」的結果;而「當代世界」,認識自己形為「理性」的成分,尤其醫療模式取代了柏拉圖式的教育法,照顧不再是自身的教養與修為過程,變成了永恆的醫學議題的照顧意涵。由此反思,關心自己不是自私,而是在疫情趨緩後,我們仍需要維持健康行為的重要性。以下短文,以「順」、「時」、「安」、「處」四個面向說明。

首先,「順」勢來到無波處,仍似有波時用心。疫情趨緩後,我們難免感受到身心放鬆。但置身順境中,仍須防疫如作戰,居安思危。防疫過程帶來生活上的限制,但看到世所矚目的「臺灣經驗」成效,更凸顯自我規律的重要。回到日常生活,更需貫徹健康行為,維持良好習慣。當下全球疫情的病例仍不斷攀升,我們也不免關心相關報導,面對外界訊息依舊能夠審慎判斷,不被過度訴諸恐慌、不實資訊所淹沒。同時,也能持續自我健康管理,使規律的生活形態成為日常慣性。健康行為是一種積極性預防,如同防疫時期諸多管制手段與自我規訓帶來不便,但因為健康促進的自律執行,我們的生活品質才不致受到太大的影響。

其次,「時」間管理是重要課題。防疫時期,我們被各種「超前部署」的時間結構影響。按時收看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記者會、計算口罩預購時間、居家檢疫或隔離時間等,規律性的時間管控是生活的一種因應。同時,有些工作型態可能是遠距或暫停,有些人有更多時間重新面對、整理自我,或是學習自處;或是與家人相處時間更長。臺灣疫情趨緩後,全球仍險峻,我們不能自外於是「防疫共同體」的一環。在此時態下,我們仍可能不時會感受到不安或感受壓力,或是面對家人長時間密集接觸帶來生活上的摩擦或是親子關係的變化,或是對家中老人照顧上的負擔增加等事件,釐清壓力來源,是重要步驟。自己可以嘗試將感受到的壓力事件記錄下來,判斷這樣的事件是可控制與否、持續影響時間、感受的強度、可預測感的程度等,而後探討這樣的想法是合理的或有無其他信念可加以對話,避免陷入單一思維的漩渦。或是透過閱讀、冥想、書寫、運動等方式,充實生活、正向思考,避免對外部資訊過度在意。正常作息調整,呼吸不急促放慢,一般而言,一分鐘內呼吸次數在8至12次左右,可保持心情穩定。但當強烈感受到身心壓力遭遇超過預期的負擔,可就近尋求相關單位的臨床心理師協助或諮詢。

再者,「安」定的心理健康,是呈現自我照顧與關心他人的雙重性。從抗疫階段,我們看到社會的汙名化周遭他者。當以獵巫心態認為他者都是可能的感染源,認為一切都是別人的錯的歸因,陷入信任破局的處境。被確診者或遭受居家檢疫、隔離者,也是面對共同的戰役。有人是不幸直接陷入困局,我們不該以敵意態度標籤他人,我們都是在這場戰局內,沒有人是局外人。以同理方式面對他人,重塑人我信任關係,社群共同體的生成,更是這場防疫戰鍛鍊出公民意志的力量凝聚。由此,我們以為的安心,不是使周遭他者消失或被管制,而是我們如何回應差異他者。我們見證了一場瘟疫無差別式攻擊,鬆動了自我與他者的對張。長久以來,他者和自我的區別對立,存在於種族主義、反猶主義、反同論或厭女論等各式各樣修辭行動中,新興病毒疫情的蔓延,「我們」都置身公平風險的環境中。然而,另一些人的命運卻被迫緊緊捆綁在一起,如難民、遊民、移工等弱勢者面臨比一般人更極大的傳染風險,疫情傷痕是社會苦難心理生活史的再現或是縮影。回到日常生活,仍須自我提醒「我OK,你受苦」的弔詭,勿偏安慣了就遺忘社會角落,仍有人在受苦。安全安定的友善社會需尊重、接納每個人的獨特性,回應關切他人的受苦,而非旁觀,這是一種普遍性身心健康價值的落實。

最後,從「處」境經驗來看,疫情時期的社交距離或遠距教學/工作或檢疫隔離,構成一種新空間感受。婚喪喜慶等儀式、活動取消或縮水,失落情懷難免。目前儘管媒體炒作「報復性消費」,但其實沒有所謂的「後疫情時代」,新興病毒仍會不斷變形異化,我們是處在風險中;「後」不是時間的度過就沒事,並非階段論或是終結論,而是超越線性邏輯的各種可能性的並置狀態。當回顧這段時日的防疫生活,失落困厄處境下帶來的心理影響,除了恐懼、疏離、沮喪之外,是否促發更多元的創新韌性力(resilience)開展,更是面對未來各種複雜風險處境的關鍵。當代學者齊澤克(Žižek)認為:「主體就其自身而言,正是它自身死亡的倖存者」。抗疫事件不必然造成受創,但對多數人而言這是前所未有的情感經驗。齊澤克認為受創倖存者,他們直面事件摧毀的已然被剝落的經驗與感受,使其進入自身的主體匱乏。受創主體面對的並非針對創傷的喪失進行補償,因為所喪失/欠缺的不是至親或能力,而是主體自身。主體的任務是如何讓自己穿越痛苦,再度承擔那個早已存在他們生命中的匱乏/失落。他們就是我們。

歷經疫病風險,回到防疫新生活,依然涉及風險溝通與危機管理是一種責任判斷,也是打開自我重探與身心健康促進的契機。「順」、「時」、「安」、「處」,維持做好政府的防疫工作自我管理,如勤洗手、群聚保持適當的空間距離,按照政府宣導需要戴口罩的時機準備,積極體現一種權利隱含的義務(duties implied by rights)的主動公民參與,是新生活重要的身心健康保健的舊實踐課題。

    林耀盛教授(右二)與學生於2020年心理系小畢典合影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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